【今天差不多了,先休息。】
看来这两个人没有其他愿望……嗯,其他能让他听懂的愿望。
那两个涟漪移开后,锺成说小心翼翼地撕裂间隙。他探出一点点身体,碰了碰那具幼崽屍首。他很快探到了屍体腹腔——幼崽的身体被剖开,内脏被粗暴地扯了出来,躯干里只有空荡荡的一片虚无。
这只幼崽的五官生在体表,手脚混乱错位。现在看来,是典型的凶煞之力高度污染的特征。
封在地下时,锺成说近距离碰触了那么多屍首,至少对人类的物理结构有了那么一点概念。只是零件位置不对,改改还能用,他慢悠悠地想。
至於其他生理细节……
这和那只兔子可不一样,外形可以模拟,知觉却不能随便糊弄。他得做得更完美,肯定需要获得人类真正的感官。
视觉、听觉、嗅觉……他无法凭借单纯想象力补全,不如干脆吸收融合这具躯体。
至於融合后会发生什么,自己的体质会变成什么样,锺成说并不清楚。只是他只有好奇,并无恐惧——失败死亡,也只是一种结局。
彼时彼刻,他依然不在乎。
锺成说毫不犹豫地钻入屍身空腔,躯体彻底与屍骸的肉体融合。锺成说的躯体漫过神经,融进血管,解读每一处的细微信息,与每一个细胞同化。
伴随着整个过程,那个死去的幼崽再次变得“完整”。
屍体内的污染不再是障碍,残损的脑被活化的细胞补全,错位的四肢伴随着骨骼逐渐归位。原本分散在身体各处的五官凋零剥落,幼崽的头颅上渐渐出现规整、正常的五官。
融合程度加深,周遭涟漪渐渐微弱。虚无被快速填满,无数新鲜感知海啸般扑来。
被血沾湿的黏腻布料,布料下的坚硬平面。
冰冷的空气,呛人的熏香、浓重的血腥味。
声音——门板后的模糊交谈,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车轮碾过街道的咚咚声,尖锐的鸣笛。小吃店的广告音乐混上了食客的嬉笑怒骂,它们混成一锅粥,直接砸入锺成说的脑袋。
以及黑暗。
比起虚无,黑暗都是厚重丰富的“景色”。
那具幼儿屍骸的眼睛还没睁开,只能感受到一片黑暗。听那人讲过“色彩”之事,锺成说以为自个儿的眼睛出了问题,他犹疑着多长了一双,眼前照旧只有黑暗。
随后他才意识到,眼球上还有薄薄一层肉皮,可以掀动。
他艰难地适应这具身体,微微侧过头吗,使劲提起一点点眼皮。
他的位置离窗户不远。窗外正值黑夜,城市内的七彩霓虹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绚烂到难以言说。雨滴劈里啪啦打在玻璃上,汇聚成一股股水痕,折射出无数璀璨碎光。
锺成说怔怔地凝视着那扇窗户。
曾经的他不太喜欢雨滴。曾经,它们会不厌其烦地砸在他的身体上,击打出连绵不断的小小涟漪,总让他觉得烦躁。
现在的他不再能感受到涟漪。他的身体深深融入这只幼崽的肉身,属於人类的感官将那些涟漪彻底取代。
他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锺成说再次艰难地转过头,看向被夜色染成靛蓝的天花板。一只蜘蛛正从天花板上方悠然爬过,那些长脚运动的轨迹都显得那般新鲜莫测。
这就是他即将探索的“人世”。
锺成说呆愣了足足几个小时,才想起来,自己融合完归融合完,还要把幼崽被扯出体外的内脏收回去——它们还连接着他的身体,比另长要省事许多。
他探出婴儿粗短的小手,抓住肚子附近的内脏,开始努力往腹腔里塞。
就在这时,屋内的灯突然亮了。
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趿拉着拖鞋走进来,她的脸孔异常憔悴,却能看出曾经姣好的面容。女人歪歪斜斜地走向冰箱,兀自翻出了一罐啤酒,两腿之间还有污血不停滴落。
“麻烦死个人,得找个好点的诊所处理处理。”女人嘴里烦躁地嘟囔,“姓魏的那么会改造,怎么不给自己安个子宫……”
她噗呲一声拉开啤酒罐,目光下意识扫过桌上的祭台。
锺成说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肠子。事出紧急,他也没能自然地移动头部,只好竭力转动眼球。这直接导致婴儿两只圆溜溜的黑瞳深深钻入一侧眼角,看着分外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