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他依然习惯性地不问来者,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乔言早就习惯了,顺利地说出了刚打好腹稿的话。「听说你病了?」
「嗯。」
「严重吗?」
那边没回答,她干脆换个问法:「死不了吧?」
「乔——言——」房蔚咬牙吐出她的名字,冷冰冰地说着,「你给我小心点。」
「喊什么喊,我不吃这一套。再说了,你一向爱装样子,谁知道你这次病得要死是不是真的。」
房蔚半天没说话,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你真的要我死?」
换成乔言不敢开口了。
有那么一会儿的寂静了,只听得见他轻微的呼吸,就像近在咫尺。乔言了解他的心里已经起了变化,赶紧抓紧时间说:「四叔做的那些事无可厚非,他一个小老百姓,怎么可能扳得倒你们房家,你就当帮我个忙吧,叫房书记放过他。」
「你没资格要——」
「我知道,我知道。」她依然很了然地说,「我没资格要求你做任何事,你也没必要为我做任何事,我们现在没一点关系,而且我现在才转头求你,显得非常的不知好歹——你要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她知道她说对了,因为那边已经卡嚓一声挂了电话。
乔言甩开手里的电话,仰脸倒在了沙发上。虽然摸到了房蔚的脾气,但她耐着性子跟他说话时总是爱出状况,现在也是如此。
在靳尚加了锁的公寓里转悠半天,洗过澡吃过饭,她小睡了一会,又捡起电话拨打了过去。房蔚大概被她吵得没法,一说话语气就是冷冰冰的:「一点了。」
乔言开始轻声细语地劝说他以大局出发,无非是化解以四叔为代表的老街群众和房书记之间的矛盾。她看他不接话,索性厚着脸皮说:「我希望你能多考虑下其中的利弊,如果你觉得老街群众像群蚂蚁,不够跟你们房家抗衡,那我还可以出钱打官司,一直打到闹大影响为止。」
房蔚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问:「我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1347XXX1372。」打了这么多次,她脑袋即使有个缺,也把这串救命的数字给牢牢记住了。
她条件反射地说出来,他的口风有所松缓,但问的还是其余事情。
「是夏凯主动来找你的吧?」
她想了想,听懂了。「是的。」
「离开他。」房蔚直接下了命令,使用的是毋庸置疑的语气,「换你四叔事情的和平解决。」
乔言和房蔚商谈再次无果,他们似乎有些鸡同鸭讲,又各自为政,能取得的效果当然也是寥寥。乔言还是花了点时间回想她和他的对话,瞻前顾后半天,接受了他们之间没希望能达成一次共识的事实。
她没有离开夏凯,房蔚都要结婚了,她也没必要受他摆布。
和夏凯谈恋爱极其宽松,两天才见一次面,他又处处迁就她,她只需要挂个女友头衔出席下必要场合就行了,这样利人利己的好事她当然会干。
最主要的是夏凯会时不时地给她介绍片源,或者投资客人。
她诚心感谢夏凯,他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吧,我向姨妈推荐了你,姨妈又向爸爸推荐了你,现在我们全家都知道你的名气了,尤其是我爸,想和你再探讨下古董历史。」
他说得这么客气,不代表她什么都能罔顾。
「您爸爸知道我的过去吧?」乔言直接说,「我不想使你们家蒙羞。」
「知道。」他站在她跟前,冲着她笑着,「不过我姨妈说过——『年轻人犯了错不要紧,只要她有心悔过也行』,她还说你的本性纯良,是个不错的女孩。」
乔言听后虽然没在脸上表露出什么,但内心极其感激陈女士。
就在夏凯帮忙把她放出靳尚公寓的第二天,她专程去拜访了陈蓉阿姨,送了一套她珍藏已久的《金陵十二钗》签印画,单纯表达对陈蓉阿姨的敬仰之情。
当然敬仰这个词,也是她临时乱编的。
她不想过多牵扯到她和夏凯的事,在陈蓉问起的时候,她也只是笑着蒙混过去。
一个月的保鲜女友有个什么好说的。
五天过去了,靳尚没有回,来的是房蔚。
乔言正站在艺术广场里抬头看电子屏,那上面播放着靳尚以前录制的访谈。旁边抆过两个灰色衣服的男人,等她回过神时,发现外套腰肋处被割开了一线,还好她穿得多,没伤到皮肉。
她十分惊异。
今天是老历二十九,各行各业的人都急着回家过年。她是无家可归,但不至於招惹上下血本摸行人腰包的小偷。
乔言匆匆朝回走,尽量抆着人多的地方找出路。
电话响起,她拿起来一看,是房蔚的号码,并没有接。但这电话也很有耐心,一直响个不停,她只顾推着人流朝外走,终於来到了宽松点的灯柱下。
一阵熟悉的铃声传来。
乔言猛然抬起头,很直接地看到了房蔚。
他穿着挺括的大衣就站在她跟前,双手交握於衣摆前,配着同款色调的领带及裤装,外形十分整洁。从他的眼睛和安静的姿态来看,似乎在等着她过来。
简直是稳操胜券。
而他的大衣口袋里还源源不断传来未接的手机铃声,预示着他就在这里,就站在了湘城广场上。
这样,谁都不能再动乔言,就连乔言自己也动不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