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扯住的那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甩了甩腿,语气慌张:“你干嘛?碰瓷呢你!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可没碰你一下!”
何妈妈知道女儿敏感的自尊心,跟那个阿姨吵了十分锺,两人几乎在收银台前大打出手,最后保安来了才把人劝开。
何有时闭了闭眼。
那大概是她这二十几年来最难堪的时候了,别人看向她的目光,无论是漠不关心的、看好戏的,还是源於善良的同情,都叫人难堪极了。
她也是直到那时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很多路人看到她时会避让的姿势,其实与善良关系不大,而是警惕。
怕被碰瓷,还是别的什么,她想不清,也不敢往深想。
而此时,几乎在她骨子里埋下根的窘迫与恐惧,如黑色的潮水一般蜂涌而来,封住四肢百骸骨骼筋络,每一下心跳都似咚咚擂鼓般闷重。
“秦先生……”
何有时轻轻喊了一声。
和她并排走着的秦深一个不留神,就看不到人了,听到这声他蓦地回头,就看见有时倚靠着谘询台,右手遮着半张脸,手抖得厉害。
看到他望过来,又颤着嗓喊了一声:“秦先生,不进去……好不好?”
正是周六,门诊楼人不少。周围很多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腿上,她脸色惨白,右腿使不上力似的虚虚点着地,像一只摇摇欲坠的鹤。
何有时看着他,都快要哭出来了:“我腿软……走不了了……”
心口生疼的那个瞬间,秦深忽然就懂了。
他停顿了短短的一秒锺,然后走回来,在她面前站定,弯下腰。
——打横抱起了她。
“秦、秦、秦先生?”何有时猝不及防,声音都结巴了,忙要挣扎着下地。
“你别动。”
何有时彻底慌了,软着声几乎是在求他:“不行的不行的,这么多人都在看,秦先生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你再动……”秦深眉心拧得极紧,这句话没说完,一时竟想不到可以威胁她的话。
这么个尴尬的姿势,何有时比他低出一大截,只能看到他垂眸看向自己时眼底的冷光,还皱着眉,怕是在嫌她闹腾。
她不敢动了。
刚才周围还只有一半人看她,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盯着她看了,何有时默默捂住脸。先前的恐惧在这一瞬间飞快地消褪,变成了尴尬和羞耻,一颗心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血液却全都涌上了脸颊和耳根,滚烫。
大概是秦深气场太强,就这么个姿势抱着她进了电梯,等在电梯前的人竟没一个敢上来的。
秦深也不招呼他们,垂眸吩咐:“六楼。”
何有时莫名气短,突然觉得自己像被捏住后颈皮的猫,对他的话不得不言听计从,硬着头皮跟电梯外几个看呆了的人说了声“对不住”,然后乖乖摁了六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