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笑道:「秦姑娘论年纪该叫小弟我叔叔呢,也算小弟我看着长大的人,如今不也成了小四嫂子了?」
「不想五弟跟秦姑娘这般亲昵,瑞王府的侧妃还缺一位,不若叫秦姑娘补上?」
「小弟后院里缺的何止一位侧妃,四哥若当真有心,明年便再在京里选秀,给小弟我挑上十几个出众的女子来填充后院,秦姑娘是小弟看着长大的,小弟对她下不了手。」
楚徊自是不能照着楚恒的话做,连续两年选秀,岂不是叫天下人都以为他是色中饿鬼?抿嘴之后,心想难怪早先除了楚律他们兄弟几个都讨厌楚恒。
楚律听着楚徊跟楚恒斗嘴,又看了眼赵铭家的,心想石清妍果然多事,说道:「告诉王妃,瑞王爷与这位有要事相商,这洗尘宴就不必了。」
赵铭家的欲言又止,不敢多说,一心以为石清妍不知这位是谁,便想着赶紧去跟石清妍说一声,想着,便忙退了出去,因心里惶恐,步伐竟有些蹒跚,出了这屋子,又慢慢地走出耿奇声等人的视野,随后便一路小跑地向蒲荣院去。
蒲荣院里,石清妍盛装打扮之后,又瞧见楚静乔来,先是问楚静乔在王家跟甘棠学了什么,随后便是听楚静乔兴奋地说起昨晚上楚恒现身益阳府的事。
这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说赵铭家的来了,等赵铭家的进来后,看她一脸的诡秘,楚静乔先问道:「你怎么这个神情?咱们锦王府的人还有什么没见过?」
赵铭家的瞧了眼沉水、祈年、如是等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向石清妍。
石清妍会意,对沉水等人笑道:「你们在,赵嫂子不肯说呢。」
沉水心里想着什么事竟还要瞒着她,想着,便也随着祈年等人出去了。
赵铭家的神秘兮兮地说道:「王妃、郡主,你们可知道留客天里的人是谁?」
石清妍心里是清楚那人是谁的,因此笑而不语。
楚静乔新近常去见甘棠,於是并不常去留客天了,听赵铭家的这般说,便蹙了蹙眉,说道:「你有话直说就是了。」
赵铭家的忙哎了一声,然后说道:「小的没敢去看人,进去后跪下就瞧见咱们王爷还有瑞王爷都站着,就那人坐着。」
楚静乔呀了一声,眼眸闪烁起来,心道那人只能是皇帝了,便是比锦王、瑞王年长的颐王、熙王封王后也是跟锦王、瑞王平起平坐的,并不敢叫锦王、瑞王站着跟他们说话。早些时候因楚徊比楚律更宠爱她,她便也十分喜欢楚徊,如今一是因为余君言,二是因为撤藩,楚静乔对楚徊的感情便复杂起来,心里酸酸涩涩的,半天没有言语,随即又怯怯地看了眼石清妍,说道:「母妃,女儿要不要去跟他请安?」
石清妍忙问赵铭家的:「五王爷如何说?」
「奇怪的很,五王爷说王妃咳喘,王爷说五王爷跟那位有要事相商,这洗尘宴就免了。」赵铭家的如实说道。
石清妍眼皮子一跳,暗道定是楚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背着她跟楚恒说她咳喘,立刻对楚静乔说道:「得去,那位来了,咱们不去见,岂不是太失礼了?」
楚静乔抿着嘴,想起听人说过留客天里新来的一位伤了眼睛,疑心便是楚徊伤了眼睛,因此又有两分想去瞧一瞧楚徊到底如何了,因此点了点头。
石清妍从榻上站起,起身之后,伸手理了理发髻,见楚静乔伸手搀扶她,伸手将楚静乔的手轻轻拍开,「你当真以为我一把年纪了?」
楚静乔微微撇嘴,笑道:「谁叫母妃总是老气横秋的。」说着,示意赵铭家的先退下,一边紧跟着石清妍向外走,一边又吞吞吐吐地说道:「早先甘棠想捐出米粮,我想跟着她的,谁知道父王又不许……如今我在甘棠那边,又是一事无成……」
「有话直说吧。」石清妍听楚静乔拐弯抹角,总说不到点子上,便径直打断她的话。
楚静乔微微偏了头,瞧着自家一身水绿衣裙,低声道:「皇帝叔叔若看见我这样子,定然要吃惊不小——原先在京城他可是没见过我对谁低声下气呢,就是宫里的公主,见了我也得乖乖地喊姐姐。」说着,声音里便有了哽咽,一双眼睛蒙着水雾看向石清妍,暗道果然是此一时彼一时,早先风光的乔郡主也有今日。
石清妍说道:「你是怕皇帝瞧见你这样伤心?你想多了,皇帝他看不见。」
楚静乔一噎,误以为石清妍的意思是皇帝才不管她可怜不可怜,於是眼圈微微发红,心想可不是,皇帝纵着余君言戏弄她呢。想着,便委屈地跟着石清妍向外头去。
出了蒲荣院,石清妍、楚静乔便向留客天去,待到了留客天中,耿奇声等人瞧见石清妍、楚静乔过来了,慌忙回避。
顾漫之因那日石清妍的跋扈对她是十分不喜的,但无论如何,都要进去跟楚徊通传一声。
少顷,顾漫之低着头出来,说道:「请锦王妃、凤崎郡主进去吧。」
石清妍多瞥了顾漫之一眼,随即便领着楚静乔进去,待进了屋子,瞧见一个跟楚徊十分相似的人站在楚律身边,便立时猜到这人就是楚恒了,暗道难怪楚徊早先说为何不说他是老五,脱口道:「这位就是老五?」
「王妃!」楚律冷着脸,方才他劝说楚徊不见楚静乔、石清妍,谁知楚徊一定要见了她们两个,此时又听石清妍出口冒失,便警告地看她一眼。
楚恒笑道:「见过嫂嫂,小弟就是老五。」
「见过叔叔。」石清妍见楚恒跟她行礼,便福身还了个万福,随即便来回看了遍楚徊、楚恒,心想这两人可真像是一个娘生的。
楚律听到「叔叔」二字眼皮子跳了跳,说道:「王妃还跟早先一般叫五弟就是了。」
楚徊看不见石清妍打量的目光,但这「叔叔」的称呼,不由地想起早先石清妍对自己的称呼,暗道自己是老四,楚恒是叔叔,由这叔嫂之间的称呼可见自己当真是比不得楚恒了。摸着眼睛上的纱布,楚徊心想难不成自己那日中了美人计,因此一时大意伤了眼睛?
楚恒笑道:「嫂嫂的咳喘可好了?」
「回叔叔,嫂嫂我从没咳喘过。」石清妍说完,又见楚律瞪了她一眼,暗道这人还以为瞪人一眼能叫人少一块肉不成?随即不禁又想怎地自己见了楚恒,没有当初见楚徊时那般酸酸的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感觉?莫非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自己对楚恒这等看起来便是自小父慈母爱、长大后夫妻和睦的男人没兴趣?
楚恒听石清妍这般说,便了然地看向楚律,心想难怪新近总有传闻说锦王府里闹腾的很,这位三嫂子当真是与众不同,才要再说一句玩笑话,便听到一阵啜泣声,看过去,竟是早先悄没声息的楚静乔白着脸在哭泣。
「是静乔吗?」楚徊出声道,手向楚静乔那边伸出。
楚静乔眼睛盯着楚徊脸上的纱布,眼睛酸了又酸,看楚徊冲她伸出手,站着却不言语。
楚徊并不收回自己的手,笑道:「静乔怎哭了?四叔的眼睛没事,不过是被烟熏了一下罢了。」说着,又微微偏头细细去分辨石清妍的气息,就似能分辨出她心虚与否一般。
楚静乔红着眼睛看了眼楚律,楚律点了点头,随即对楚徊说道:「陛下跟静乔说回话吧,五弟也去休息吧,待晚上再设洗尘宴也不冲。」说着,眼睛扫过石清妍唇上的胭脂,示意她跟着自己出去。
石清妍又看了楚静乔一眼,暗道楚律心里到底有没有想过楚静乔那凤崎郡主的含义?想着,因楚恒不合她眼缘,便顺势随着楚律出去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楚徊、楚静乔,楚徊心里想着石清妍还没跟他磕头行礼呢,依旧伸着手等着楚静乔,待楚静乔握住他的手,楚徊脸上绽放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静乔的手跟朕想的不一样,太瘦弱了。」
楚静乔拿了帕子抆去眼泪,又看着楚徊的眼睛,哽咽道:「皇帝叔叔的眼睛当真不要紧?」
楚徊点了点头,见楚静乔将自己的手抽回去,便笑道:「是朕糊涂了,静乔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叫朕牵着手了。」
楚静乔听楚徊调侃她,微微有些害臊,随即便又因余君言、撤藩的事恨起来。
一时间,楚徊、楚静乔都没有言语,半响,思虑许久的楚静乔开口问道:「皇帝叔叔,余姑姑是什么要进宫的?」
楚徊说道:「早两年太后便定下她了。」
楚静乔一怔,又问:「皇帝叔叔知道她跟我通信吗?」说着,心想余君言信里说是对锦王锺情,这等事她应当是没脸叫楚徊知道的吧。
「知道,丽嫔常跟朕说你跟她十分投契。」
楚徊的声音太过平静,楚静乔一时又有些迷茫,心里不知楚徊到底知不知道余君言的事。
「静乔年后回京吧,朕晋封你为凤崎公主,赐你公主府。」
楚静乔脱口道:「皇帝叔叔是要我和亲?和亲到燕回关外?」说着,不禁手心一凉,暗道定是这样了,燕回关外有事,於是皇帝要将她嫁给蛮子息事宁人。
楚徊怔怔地坐在楚静乔面前,因楚静乔不假思索的话怔愣住,怔忡间,他竟想到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若是早先的楚静乔定然不会这般说的,「静乔,朕不会让你和亲。」
楚静乔拿着帕子慢慢拭去脸上的泪,随即心平气和地看着楚徊,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看楚徊毫无反应,不由地生出一股轻蔑,暗道石清妍说的是,楚徊才不会「看见」如今她的「可怜」处境,不然他进了锦王府这么几日,早该叫人引了她来见面。
「……皇帝叔叔,我的公主府要建在哪?」楚静乔声音略有些沙哑地问道,看着熟悉的楚徊,再不会为他伤了眼睛伤心,暗道公主称号还有公主府她要了,和亲的事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