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老师发来消息,要出发去徒步了,她只好往回走。
薛诗与和室友已经吵完架,室友睡去了,她趁这时间收拾好了东西。
丁珂早准备好了,上楼拿了一趟下来。
大部队在酒店门口集合,突然一辆极地车开到了门口。
极地车四个巨轮,窗户全黑,熄火后,车门呼啦一声打开,李暮近从车上下来。
丁珂才想起那条微信,拿起手机,果然是李暮近发的,问她在哪儿。
兆婧看见他直接哼一声。
束睿倒是高兴。
薛诗与和陈享脸色都不好看,尤其在李暮近径直走向丁珂之后。
李暮近把两大袋零食递给丁珂身后的束睿。
束睿打开一看,高兴地分给同学,回头说“真买了啊,多麻烦啊。”风干食物禁止入境,有的可以托运,有的得国际邮寄,就因为上礼拜打电话说想吃风干牛肉,他就给弄来了。
“你不是馋吗。”李暮近没点好气。
束睿被骂也笑“欸呀。”
李暮近没再说,摘了墨镜,背包站到队伍中、丁珂旁,自然接过她的背包,把两台相机放在她手里“微信不用就卸载。”
丁珂不想理他。
老师一拍巴掌,出发了
半途出现分歧。
夏令营订的是瑞士通票,他们目的地坐火车都能抵达,但有人想坐上山缆车,也没问题,有通票再买缆车票也可以,还有优惠,而他们分歧跟钱、方便与否无关,是路线不统一。
坐火车和缆车各有几人。
薛诗与和另一个女生并不想五湖徒步,说自己裙子不太适合登山,而且在老师强调要穿登山鞋的情况下,仍穿了慢跑鞋。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出来,很有主见,不喜欢被安排,说实话要不是因为每人都有别的心思,比如为了喜欢的男生、女生,为了绩点,或者为了应付父母,才不报名。
老师十分头疼,看在他们几个周都还算听话,跟主任商量一下,大部队分几个小组,让来过、愿意再体验一次的同学带没来过的,自由选择路线,晚上九点前酒店点名。
也是为了让他们跟好朋友有结伴出行的机会。
安排一出,果然都高兴,几人一组迅速站队。
李暮近脚都没挪一下,黑色冲锋衣、黑色高帮登山鞋,像座高峰,稳稳立在丁珂旁边。
陈享几次鼓起勇气都没能靠近丁珂,就是碍于李暮近无声的压力。
薛诗与是不会放人的,挽住丁珂的胳膊,墨镜下的眼睛瞥李暮近“你可别想把珂珂从我身边夺走,你们男的去组,我们女孩儿在一起”
李暮近都不废话,牵住丁珂登上小火车,留下薛诗与擦擦牙,满脸不乐意,但也没抱怨。
今天有雨,但这会儿天气还好,大家都穿短袖、裙子,丁珂穿了薄款长衫,一路很热,也不能脱,主要体质不好,过敏,一晒会起红色的小疹子。
大概是太热,她不自觉撸袖子,手腕刚露出一点,就被李暮近拉过去了
她也不去看他,想把手抽回去,他抓得更紧。
她放弃了。
没一会儿,她觉得手腕凉丝丝,扭头看到他给她贴了一个冰贴,抬头望过去,他也没看她,就像与他无关。
她以为他贴好就放手了,他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想多了。
她略惊讶地看着他理所当然地牵住她的手指。
可能是她一直看着他还能有多不要脸,他不能一直装死,扭头瞥她,十分敷衍解释一句“你手心出汗了。”
丁珂不爱翻白眼,也忍不住了,“胡说八道。”
李暮近可混蛋,把她拉到身边,距离告急后,他问她“出没有。”
“出了。”
两人近得快亲到,李暮近又问“要不要牵。”
“要。”
“这是你说的,别一会儿又不愿意。”
丁珂快乐的假期就这么被破坏了,他这话简直不是人能说出来的,忍不住小声表达不满“我有拒绝机会”
已经注视前方的李暮近闻言又偏过头来,开明道“现在给你机会拒绝,要,还是不要。”
“不要”
丁珂狠呆呆地说完,抽回手去。
李暮近也不管她,就这么认了。
进入隧道时没有提示,丁珂也因为跟李暮近拌了两句,一直低头。
火车变轨,道岔转换,一下子天黑,她第一时间抓住李暮近胳膊。
驶入隧道数秒,她已经意识到发生什么,收回手,但抓过他的事实抹不掉,她只好扭向窗外开始装傻。
“不是不要”
丁珂把耳朵捂住,不听他说话。
坐得远的束睿和兆婧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能看到丁珂捂住耳朵。
兆婧啧嘴,哼声“那女孩快要烦死他了,他会不会追女孩子啊”
束睿笑,给她剥糖,说“你管自己就行了。”
抵达后,兆婧要买糖,束睿陪她,就跟李暮近和丁珂分开了。
山顶太美,是神仙居所,旅客长枪大炮记录雪山蓝天,换一个滤镜就是一部不同意境的电影。
夏令营主题说深度学习,其实就是旅行,旅行中记得,然后忘记。
瑞士是这几站她最想来的地方,登上马特洪峰算是她一个小执念,她的笔记本、手账本记录了瑞士的一切。
她终于来了。
天气预报说阴天,这会儿还晴着,紫外线强烈,丁珂眼睛都睁不开,李暮近就把自己的棒球帽扣在她头上,再把她衣服拉链一直拉到顶端。
丁珂手里拿着相机,被他服务,也没说什么,他乐意,那就随他,反正她也不吃亏。
李暮近看她拿到相机也不用,什么也没问她,拿回来,慢动作开机、使用,照着不远处山峰拍了张照,拍完又把相机丢给她,朝前走几步。
她木然看着他伟岸的背影,一时失神。
已经被迫“傍”李暮近接近半年,除了琴房那次,他对她无不应允。当然她对他没有要求,只是难免有需要帮助时,她不会开口,却不妨碍他察觉到她的困境,及时给予帮助。
她真的有点不懂他。
束睿和兆婧买了很多东西回来,本来几个旅行包就塞得鼓囊,边走边消灭都没减负,他们又给负重徒步加了磅。
两个男生倒算绅士,主动承担背包的重任,两个女生手里除了相机就是糖果、饼干,但她们也不交流。
上次商场遇到,兆婧是因为丁珂跟李暮近的关系才帮她说话,她们本身没有交情,丁珂又不爱交友,兆婧自然不会不停地贴上去。
兆婧也不想被别人讨厌。
丁珂是觉得太热情给别人困扰。
总之就是各有顾虑,导致明明一起参加了夏令营,仍然对对方的印象很单薄。
丁珂拍完美景,给李暮近相机,李暮近走到挡风处,给她摘帽,擦擦她发际线的汗,又给她戴上,两鬓发也别到耳后。
丁珂在他动作完成后,问了句“你既然知道我妈想让我傍上你,为什么还靠近,还让我傍。”还照顾我。
李暮近只鼓捣相机,看似并未因她的问题动摇“你觉得为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本身对你的吸引力一定没有那么大。”从组装火箭的课上第一次见到,到后来一切一切,一定有原因。
李暮近没说话,把相机还给她“海拔四千,能待着就别动。”
“四千又能怎么样”
“有人支气管容易发炎,海拔两千就有反应。”李暮近低头拉住她防风衣的绳子,想给她系上。他还不是很熟练,对这些细节的事,一个起步动作就尝试了几次。
丁珂一愣,恍然大悟,稍微弯腰,看着他问“这不是我很小时候体检报告上写的有钱手能伸这么长我小时候的体检报告也能拿到”
李暮近给她系好,眼神向上,挪到她的脸颊,毫不心虚“你要是有什么传染病,那我不是带了个病原体在身边看看体检报告怎么了”
“微生物和寄生虫才叫病原体。”
“那你就是病原携带者。”
“”
李暮近有不因自己出现错误而羞愧难当的品质,她其实是在戗他,但他过于坦然,她反而有些刻薄狡诈了。
她看书上说,做生意很厉害的人最擅长与人交往了,就像李暮近。
还没到下午三点,天阴了上来,大雾四起,也就半小时时间,灰扑扑的雾气把整座山峰罩住,相机下连人都狼狈起来,别说山顶的景致。
山中天气变换太大,眨眼伸手不见五指,旋即风也刮起来,骤然而至的风雨吞没一切。
他们行程如此,返程机票已经买了,即便天气不好,也得上了,没那么多时间给他们游玩。但碰到这种天气,也不会留下来破坏心情,几人都不用商量,默契地准备返程了。
火车有时间表,等待时兆婧发现有个包忘带了,包里有徕卡相机,还是停产的款,但她不会给别人添麻烦,就没提,是束睿发现了,先问了“你那个白色的包呢”
兆婧这才说实话,“在打卡点。”
束睿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要回去拿,被李暮近拉住,回头看向李暮近,再看他的手。
李暮近说“看着她俩。”
兆婧在李暮近离开后说“阿睿你别跟他逞强,他从小体能就好,运动项目就没有不擅长的,你一个脑力担当,把这种表现的机会给他。”
束睿听到“脑袋担当”明显一愣,什么也没说。
丁珂没心情听他们说话,下一班火车就要来了,李暮近影子都没,打卡点哪有那么远。
后面有同胞进站,谈论着刚才路上为了捡登山杖掉下顽石的女孩,人没滚得多远,但也摔得不轻,膝盖破了,胳膊脱臼了,现在原地等救援,就是不知道这种天气直升机会不会上来。
兆婧流露关心之色,说前段时间慕尼黑徒步圈那个事故,总结道“恶劣天气加高反人群千千万要做更多准备。”
丁珂知道这边医疗系统完全但水平有限,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就医要被拒很多次。她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闪过李暮近走投无路的画面。
时间一分一秒流走,悠闲的人们脸上看不到情绪,这只是一个随时会遇到的坏天气,当然没必要紧张兮兮。
可丁珂就是没能等下去。
她戴好帽子,背好装有必需品的包,毫不犹豫跑出车站,束睿手快都没拦住她,只得到一句“很快回来。”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有问题要问李暮近,而且搞不懂她为什么一定要这个时候问。
回到打卡点,不见李暮近,丁珂看似从容地四处探找,喊他名字“李暮近火车就要开了”
呼喊声沉入雾霭。
她找得气喘吁吁,已经超过十分钟,也就是错过了火车。
就在她准备放弃,回去看看时,有女孩儿呼救,她和几个心情不佳一直骂咧的旅客一同看过去,都在停顿数秒后,循声音找了过去。
雨下起来,路变得滑,有女孩摔倒,旁边男朋友在扶,但看起来两人吵架了,女孩一直拒绝,坐在地上不起来,喊来了丁珂和几人。
女孩也没想到真的喊来了人,十分抱歉,也不闹脾气了,道谢后,随男友离开了。
丁珂运气就没那么好了,这段路确实很滑,她回身时不小心摔在了刚绊住女孩的位置,一下子,脚踝剧痛难忍。
她干脆坐下来,捂着脚,仰头让雨落在脸上,好像清醒多了,因为她意识到出来找他这件事有多荒谬。
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险境她从不这样。
“长腿就会瞎跑”
突然,身后传来熟悉骂声,她没有回头,仍然表情郁闷地捂着脚。
李暮近走到跟前,胳膊上是兆婧那只白色的背包,他沉着脸,把丁珂的背包拿下来,找出雨伞,还有伤痛酊,给她脱鞋、袜子,喷药,拿出一双新袜子给她穿上,一句话也不说,把伞柄给她,再不容拒绝地把她背起。
偶像剧大概就是这样拍的,但李暮近和丁珂都没有浪漫细胞,李暮近还骂她“除了添乱能干什么车站等着是会少块肉还是难受”
丁珂被他背着也要戗他,喘不上来气也不认怂“我想起你入学的体检报告了,你支气管也容易发炎,你也有强烈的高反。我怕你死了,我会被警察带走。”
李暮近否认“你记错了。”
“你让我给你写作业,书包都是丢给我,你没注意,它就在你作业里夹着,我不会记错。”
“你不要趁机抱怨给我写作业,以为我听不出来”
“你不要转移话题,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逃避我提到的事”
李暮近没再说话,两人都沉默,只有雨落在雨伞上滴滴答答的声,呼啸的风声,兆婧背包上铃铛的声。
她正在走神,李暮近突然又开口,音量降下来“就为这跑出来”
丁珂回神,停顿数秒,小声说“你是不是因为这点才来的瑞士”
李暮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丁珂说得没错。
他看过她的手账,知道她很喜欢瑞士,夏令营是不会强制活动的,丁珂还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若有危险,或天气实在恶劣,她不会以身犯险。
但若目的地是她心心念念的地方,以她较劲的性格,大概会前往。
他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即便不感兴趣也还是来了。
她身边人都伪善,有危险时,她一定是孤军奋战,他给她报名参加这个活动,当然要把她安然无恙地带回去。
丁珂的问题还没得到答案,她已经因为缺氧感觉大脑有些迟钝了,她手渐渐松动,伞从手中摔落,她也倒在他肩膀,在大口喘息中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她已经在医院,李暮近因事提前回国,同行的还有束睿和兆婧,病房里只有薛诗与和陈享,他们聊得欢,丁珂就没睁眼。
“哇,你好厉害哥哥,你火箭课上不会是让他了吧你这也拼得太快了吧膜拜”
“就那样,我不行,但跟李暮近比不输。”
“说到他,走了正合适,谁愿意看他那张臭脸啊。”
“束睿也回了,可能家里出事了。”
“我也就跟你说,他们我行我素那样子,不参加集体活动,借夏令营机会谈恋爱,还带个外校女生,这不是开了个坏头吗以后都这么干,没秩序了。”
“他们也没坏心,可能就是分寸掌握得不是很好,上了大学,或者出了国就学会不破坏游戏规则了。”
“嗯”
“你没事就回去吧,这么久也累了,我看着丁珂。”
“不用,珂珂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不在这儿也不放心。”
“我是怕我们两个人太吵,影响她休息。”
“那这样,哥哥你回吧,你男生在这儿也不方便。”
“那我们俩都在这儿吧,有事儿还有个照应。你也没照顾人的经验,我也怕你一个人顾不过来。”
“好吧。”
丁珂翻身,面对墙。
李暮近回国了
如果他没有别的事,那他过来干什么呢就因为知道她有高反、遗传性的慢性支气管炎吗
也正常吧,他那人做什么都极端,费尽周折做一件别人看来十分荒谬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应该不是担心她这些小病。
嗯。
肯定不是。
插入书签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