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1 / 2)

太子的小通房 李诗情 11637 字 4个月前

两人披着夹袄起身, 眉目凝重。

花溆心里砰砰跳,她瞧见太子就觉得害怕极了,非常担忧他是来阻碍她的。

她一直不愿提及前世, 那种被掐死的灭顶窒息感, 每每回想起来, 都觉得恐怖惊惧非常。

在面对太子的时候, 她连反抗, 都显得那么无力。

这一世, 她坏事做尽,假惺惺的要和小将军断了,可是她舍不得, 一万个舍不得。

花溆藏在被中的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小将军是她所有的希翼。

听到脚步声之后, 她才蓦然回神, 赶紧系着夹袄扣子。

段云凌菱唇紧紧的抿着, 看向太子那苍白的面色,低声道“臣请殿下安。”

封郁挥挥手, 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视线又移到花溆红艳艳的脸颊上, 这才敛下鸦羽似的睫毛,轻轻嗯了一声,示意段云凌起身。

室内一片寂静。

花溆觉得就快要窒息了。

不知道怎么的, 面对太子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特别是和小将军立在一起的时候。

她乖巧的侍立在一旁,就听太子道“奉茶。”

这室内,也就她了。

花溆起身倒茶,走到太子身边的时候, 觉得胸腹间一阵翻涌,她努力遏制住想要呕吐的,却在太子伸出那骨节修长的大手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吐出来。

“哇。”

她对着太子吐了。

那些秽物沾染在他苍色的衣袍上,到处都是。

花溆白了脸。

段云凌也跟着怔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着众人神情惶惶的跪下,封郁眉眼低垂,慢条斯理的解掉扣子,在众人忐忑不安中,伸手掐住花溆下颌,迫使她抬头之后,隐忍的抿了抿菱唇,这才甩手。

太子舔舔唇瓣,咽下喉中腥甜,看了花溆一眼之后,才和小将军一道去了书房。

深夜寂静,只闻鸟虫的鸣叫声。

花溆心烦意乱,偏喝了药,又有些昏昏沉沉,靠在床撑上打盹。

希望太子此次到来,不过是和小将军有要事相商,并没有其他意思。

“呀。”她惊叫出声。

手腕被冰凉的手指握住,激的瞬间清醒过来。

刚一抬眸,就对上一双眼尾上翘的阴翳眸子,花溆有些害怕,她倏地泪盈于睫,侧眸看向一旁立着的小将军。

“乖。”他低声哄道,当着太子面,不好说太多,想了想,还是温柔道“过些时日,我再去接你回来。”

花溆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那她这样算什么,到底也是明媒正娶的贵妾,怎的能随意送人。

“都是”他还未说出来,就见太子淡漠的眼神望了过来,段云凌便将假的二字又给吞回去了。

封郁握着她纤细易折的手腕,一步一步走的稳当。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走出了主院,走出了将军府。

花溆那颗心,钝钝的疼,她知道妾室和妻终究不同,妾通买卖,可以随意送人的玩意儿,但是她以为明媒正娶的贵妾,到底不同,是摆了酒,拜了天地的。

方才还温言软语哄着她的小将军,转脸就将她送到了别人怀里。

他俊脸微红的模样,仍在眼前,泪水逐渐模糊了双眸,她眨眨眼睛,淋雨的时候都不觉得难受,只想着,若是能回到她的小将军身边,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这会儿不过冷风一吹,她就觉得浑身跟针扎似得疼。

她赢了,她也输了。

她找到她的小将军了,她的小将军将她送给了旁人。

花溆只要想一想,就觉得难过的不能呼吸。

打从重新醒来,她就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的走每一步,却不曾想,最后的结局仍是这样,那她前头的挣扎徘徊算什么。

是她昧着良心,贪图小将军的温柔。

偷来的,终究是偷来的。

梦醒的太快,让她无所适从。

花溆不敢哭成声,偏偏又喘不过气,像只搁浅的鱼一样,想要大口呼吸也办不到,憋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唔。”她闷哼一声,一阵天旋地转,软软的往下倒。

落入一个带着柚子苦香的怀抱。

她自嘲的笑了笑,那个温暖的像梦一样的怀抱,她这辈子,大概再也无缘了。

花溆闭上眼睛,却仍旧有泪珠滑落。

封郁薄唇微抿,探手将她身子捞在怀里,那腰肢纤细柔韧,不盈一握。

他索性双臂用力,只能将人打横抱起。

对于他来说,身量修长的花溆也有些玲珑袖珍,抱着丝毫不费力。

身后的高达欲言又止,半晌终究忍不住,呆呆道“殿下,不若让微臣来吧。”

殿下身子有恙,哪里能做重活。

封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脚步未停,直直的往马车处走去。

等他上了马车坐好,身后将军府的人,才算是炸了。

“夭寿啦,新娶的贵妾被殿下抢走了。”

“太子想要女人,天下那么多给他选,为什么非要我们家的”

“这是欺负将军府无人”

“欺人太甚”

“多妻之恨,不共戴天”

“小将军,只要您一声令下,属下就是拼了这条命,也把人给你抢回来。”

“小将军”

“我的乖孙啊,这这这都是冤孽啊。”

府内众说纷纭,就连老夫人也穿好衣裳起身,来安慰小将军,段云凌不敢跟旁人说,跟自家祖母,倒是将事情都给说了。

“您不必担忧,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见老夫人面露不解,他细细的将他和太子的谋划说了。

“殿下时下艰难,群狼环伺。”他指了指天,这才又说到“上头如今瞧着他,越发严苛了,许多事都鸡蛋里头挑骨头。”

“再者,殿下的身子有些不大好。”

能用上不大好这个词,那身体是真的差。

“殿下便想着不破不立,与我做一场戏,说是偶然遇见花溆,一眼便瞧上了,故而来府里抢了去。”

后面的发展,就比较简单了。

太子这路走到尽头,索性不破不立,直接叫他去上奏疏弹劾,尽量撸掉他太子之位,这才能退出风云,好生的修养。

段云凌说的头头是道。

然老夫人却觉得不大乐观,她皱着眉头,犹豫道“可你和太子之间”

这四九城里头的贵族圈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太子和小将军不合,两人之间冤孽颇深。

“他是君。”段云凌沉默,说了一句,这朝堂不稳,终究是苦了百姓。

很多话,他一直不能对人言,但父亲曾说过,要给天下百姓一个天平盛世,他用生命去完成自己的理想,他不能拖后腿。

这一次也不过做戏罢了,为着天下百姓,他父亲连命都搭进去了。

总要有些人,在紧要时刻站出来,力挽狂澜。

老夫人神色忧虑,她看向正直的小将军,口中的话咽了下去,就算是真的被抢了,这做臣子的,也只有双手奉上的份。

面上无光算什么,能够抵了和太子的恩怨,也是好事一桩。

她那个儿子,一心只想着臣民天下,唯独这一桩事,做错了。

马车骨碌碌前行。

夜色寂静,偶有鸡鸣犬吠之声,再就是鸟虫鸣叫。

花溆努力的缩着身子,她抿着嘴,可怜巴巴的将自己贴在侧壁上,一动不敢动。

身边是太子身上那淡淡的柚子味,带着微微的苦香。现在闻的多了,反倒忽略那微苦,只能尝出些许甜香味来。

他身上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苍色直裰,能够清楚的感受到。

花溆想原地去世。

方才她被太子打横抱着,完全不敢动弹,这会儿浑身都僵硬,偏偏依旧不敢动。

偷偷的动了动脚趾,也算是活动一下身体。

可怜巴巴的又缩了缩,方才的伤心劲过去,这会儿又忙着关注自己未来的生存问题,这着实是个大问题,她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说到底,她一直都养在浣花楼里头,为着将姑娘们养出大家闺秀的气质,一般不许她们做一些明争暗斗的事,对这些事,都规定的特别严苛。

斗争自然是有的,然而都是私底下悄悄的,谁也不敢闹出来,让花妈妈知道。

再加上她是花妈妈重点培养的好苗子,时常得花妈妈关照,一般人也不敢欺负她。

养成这么个性子,如何面对天地君亲师里头的君。

她身无长物,就连反击,也显得以卵击石。

好像能够拿出来的,也不过是这条贱命罢了,可她死过一次,就不想死了。

马车一路前行,很快走上了熟悉的路。

这条路,她统共没走过几次,也不想再走了。

那小院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直直的对上太子淡漠阴翳的双眸。

她没动。

她真的腿软。

涨红了脸颊,也没能挪动分毫。

太子长身玉立,苍色的直裰和夜色融为一体。

高达向前走了一步,打算要帮忙,却见太子神色冷淡,却仍旧伸出双臂,再次打横将她抱起。

他的怀抱,明明宽阔有力,她却觉得有些害怕,将自己蜷缩起来,一动也不敢动。

花溆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根手指,揪着他袖子,生怕他失力将自己摔下来。

那骨节因为太过用力,淡淡的粉意褪去,变得苍白起来。

等进了内室,她看到那淡烟山水的锦被,小脸还是没有克制住,倏地变白了。

兜兜转转竟又回来。

先前躺在这锦被上的时候,她心心念念想的是,马上就能回到小将军身边,她这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然而她又被小将军亲手给送了回来。

花溆惨然一笑,对于男人来说,女人到底是什么。

这个没了,还可以换下一个。

这一个可以很喜欢,下一个是不是又能视若珍宝。

说到底,是她能力太弱,说到底,是她有些自己立不起来,说到底,是她想着依靠男人来解决困局。

不怪旁人。

话是这么说,却难免泪盈于睫。

她着实有些难受。

心口梗着一团火,烧的五脏六腑搅着疼。

手足无措的坐在太师椅上,身边的人,都当没看见她似得,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您里面请。”高达的声音响起。

花溆偷偷抬眸去觑,就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挎着药箱,被高达引着往里面走。

就在这时,太子赤着上身走了出来。

他肩头的伤,结着厚厚的痂。巴掌大一块,瞧着唬人的紧。

花溆看了一眼,就赶紧收回视线,乖乖的坐着,有这么多人在,总不至于做点什么。

看着太子端坐在那,那老大夫便直接上前去,显然是平日里就认识。

三寸长的金针闪着寒光,花溆瞧着心里就是一跳,但封郁头上、肩上、胸腹部,各处都扎满金针,还有跟纳鞋底的针那么粗的金针,足足别了她数了数,足足别了八根。

细如牛毛的更别提,密密麻麻,她看着就觉得疼。

老大夫别完针,这才接着说道“殿下这毒,已深入肺腑,万不可劳心劳力动怒之类,尽可能的修身养性,万事不管。”

封郁垂眸不语,老大夫知道无用,却仍旧要说,殷殷叮嘱。

“至于春毒”老大夫又号了号脉,这才低声道“您不能再拖了。”

从脉象来看,基本没有真正的解过,都是蜻蜓点水。

太子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没有旁的法子么”见老大夫摇头,他侧眸看向一旁的花溆,对方今儿劳累了一天,又起了热,这会儿便手拄着头,头一点一点的打盹。

“必须第一个”他问。

当初高达随意拉的姑娘,看着面团似得人,实则倔的厉害。

老大夫点头“老夫行医五十载,打从会说话就在背药经,如今已年近古稀,过手的症状数不胜数,这种春毒固然奇缺,却也不是完全没有。 ”

“必须是她。”

老大夫叹了口气“殿下宅心仁厚,不忍姑娘遭灾,但您这毒入肺腑,眼瞧着就是灭魂之症。”

灭魂灭魂,魂都没了,还谈什么其他。

封郁抿了抿颜色浅淡的唇瓣,那白玉一样毫无血色的脸颊,在烛火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淡薄感。

“孤知道了。”他垂眸低首,神色淡漠。

明明浑身别满金针,封郁却眉头都没皱一下。

老大夫叹了口气,低声道“这毒亦有其怪异之处,若二人亲吻,亦会传染。”

说着老大夫目光单纯“您亲了吗”

封郁

亲了。

还不止亲了一次。

那滋味太过甜美蚀骨,他每每都忍不住亲了又亲。

他面无表情的瞥了老大夫一眼,用眼神威胁他不许再说。

然而老大夫不禁不怕,反而捋着花白的胡子,笑眯眯道“头一次见您和姑娘亲热呢,可是喜欢”

封郁垂下眼眸,语气冷淡又不屑“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谁稀罕。”

他话的冰凉,耳根却悄悄红了。

不过转瞬,又恢复了正常,他经的事多,什么样的情绪都能克制。

花溆打盹警醒,就听到这么一句薄凉的话。

“不过一个玩意儿罢了,谁稀罕。”

不过一个。

玩意儿罢了。

谁稀罕。

花溆那朦胧的睡意,登时清醒过来,她知道太子说的对,但就是无法接受,她身份是比较差,说好听点,叫养着的小姐,说不好听的,那就是瘦马。

从浣花楼的妓子到瘦马,身份进一步变化,却也没什么区别。

就是个玩意儿。

她知道她身份卑贱,又和太子有染,不干净了。

但容不得始作俑者来说。

她明明可以干干净净的嫁给小将军,也许会生两个女儿,也许会生两个儿子,也许会生一儿一女承欢膝下。

也许往后余生,她没有孩子,可以养一只猫,在阳光正好的时候,抱着它,在花树下面晒太阳。

又或许她不得小将军欢心,被冷置在后院,为着一茶一饭而忧心。

但决不是,在这听太子说,她是个玩意儿。

花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向心态平和得过且过的她,头一次想要暴起抄椅子往太子头上砸,将那些金针尽数都砸进去,疼死他。